徐妙言沒有多想, 趕忙起身追過去。

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，徐妙言的眼睛緊緊盯著前面的人影，生怕一不小心就跟丟了。

或許, 也是怕真的是自己眼花。

沒一會兒, 前面那人便要拐進另外一條街去，徐妙言連忙加快腳步跟過去。然而就在此時，前面的人群突然騷亂，接著便又一個男子往這邊逃竄，兩個衙役在後面追趕，便喊著：“站住！別跑——！”

逃竄的那個男人接連撞倒了好些人, 也撞在了徐妙言身上。

徐妙言的視線並未離開過前面，眼見他拐進那條街了, 她卻被人撞倒在一邊。

徐妙言的肩膀被撞的發麻, 但她顧不得這些了, 立刻從地上爬起來，再擡眼望過去時，那裏已經沒有謝玴的身影了。

徐妙言跑過去，跟著拐進了另外一條街, 又找了好長一會兒，仍是沒再看到過謝玴。

——難道，真的是她眼花了不成？

肩上隱隱作痛, 她揉著肩膀, 看著空空的街口, 心裏沒由來的落寞。

不，她肯定沒有看錯，那一定是謝玴。

她還是得再去找一會兒。如果她看到的人真的是謝玴，謝玴沒有死, 就證明這城裏有謝玴的眼線。謝玴如此警惕的人，她這樣找他，他不可能不會知道。

徐妙言打定主意，剛轉身，一道冰涼的鋒刃便貼上了她的頸側。

與此同時，她正好瞧見了拿著短刀的這人。

“徐妙言？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
徐妙言不由得喜極而泣，她果然沒有看錯，真的是謝玴！

“大人，真的是你！果然是你！”徐妙言一大步跨到謝玴跟前，跳起來緊緊攬住了他的脖子。

謝玴的刀還沒來得及放下，她便已經撲到自己懷裏，勾著自己的脖子，埋在他的胸前，傷心的哭了起來。

謝玴楞了片刻，似乎沒有想到徐妙言再次見到他時，會是這樣的反應。

他什麽也沒有說，想了想，還是丟下短刀，擡手輕輕撫著她的背，

“大人，我還以為真的是我看錯了，沒想到真的你！”徐妙言將眼淚都擦在他的衣襟上，“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有死，你怎麽會那麽容易就死了？就算那具屍首再滴水不漏，我也不信那真的是你！”

先前她一直不信謝玴真的死了，可她還是很想早點見到他，自己懸了幾日的心，也能真正放下。

“大人，你走後發生了好多事情，老夫人還以為你真的死了，幾次哭昏過去——”徐妙言說著，又忽然想到什麽，趕緊將臉從謝玴懷裏擡起，仔細打量謝玴，關切詢問：“你遭人暗算，可有受傷？沒有什麽大礙吧？”

謝玴到底經歷了什麽，徐妙言也揣測不清楚，既然現在親眼見到了他人，她還是想仔細詢問一番，她很想知道，他在邊境都經歷了什麽。

“我什麽事也沒有。”謝玴看她臟兮兮的一張臉，現下被眼淚一沖，更臟了。他握著她的胳膊後退了一步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，眉頭微微一擰：“你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？”

“我……”徐妙言看到謝玴的表情，想起謝玴這人極愛幹凈，她弄成這個樣子，又挨他這麽近，他怕是在嫌她。

她委屈的秀眉一蹙：“大人嫌我臟？那我擦擦。”

說罷便擡起袖子擦臉。這衣裳是她從路邊順來的，本來就不幹凈，她這麽一擦，不僅擦不幹凈，反而更臟了。

謝玴止住她的手，看著她的樣子，唇角揚了一揚。

謝玴突然看著她這麽笑一下，倒叫徐妙言意外。畢竟她跟謝玴認識這麽些日子以來，謝玴不是板著一張臉，就是僵著一張面孔，幾乎沒有怎麽笑過。

謝玴順著看去，剛好看到她磨破皮的掌心，“這是怎麽搞得？”

徐妙言低頭一看，才看到自己的手掌竟然破了皮，難怪剛才她覺得自己的手掌有些火辣辣的疼，只是顧著找謝玴，這才沒有在意。

“方才找大人的時候，不小心摔跤蹭破的。”

謝玴眉心輕輕一皺：“怎麽這麽不小心？”

“沒事的大人，只是破了點皮，也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
“你做事向來就粗心。”謝玴放開她的手，看了她一眼，沒再繼續說下去。

“是是是，我做事是粗心，所以還是得跟著大人才行。”徐妙言笑嘻嘻的看著謝玴，順從的說道。

謝玴看著她討好的樣子，無奈的搖搖頭：“行了，此地不宜久留，先跟我走。”

徐妙言不說二話，便跟著謝玴走了。

此次進城，徐妙言本來想先躲著程覆，再想別的辦法的。只是沒想到會突然碰到謝玴。

也幸好，她能再次見到謝玴，看到他安然無恙。

徐妙言心裏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，不管怎樣，謝玴只要安然無恙便是好的。

不到一炷香的功夫，徐妙言跟著謝玴，去了梁宅。之後徐妙言才知道，這處梁宅正是梁鶴的。

但是除了謝玴和連祁，幾乎沒有人知道這間宅院是梁鶴的。這是梁鶴以別人的名字所置，為的便是有朝一日，以防萬一。

宅子並無一人，大門也是被鎖上的，但不過謝玴並沒有待徐妙言走正門，而是從後門翻了進來。

進入宅內，謝玴先找了一套男人的圓領袍丟給徐妙言：“去，把你身上這身換了。”

徐妙言捧著衣物，故意調侃：“看來大人還是嫌我身上臟啊。”

謝玴只是睨了她一眼，指著屏風後：“去，換衣裳。”

徐妙言沒去，捧著衣物故意湊近他：“大人幹嘛一定要叫我換衣裳？現在幽州可有張太後的人，還有程覆的人，我穿這身，好掩飾身份。”

謝玴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似乎在嘲笑她是個傻子：“你以為你這樣打扮，想找你想殺你的人就認不出你了麽？快去換了。”

徐妙言也只是逗逗謝玴，這身衣裳實在是她不得已才穿的，這一副又臟又臭，如果真的要叫她一直穿著，她還真不大受得了。

她笑了兩聲，便跑到屏風後去換衣裳了。

換下衣裳再聞，徐妙言才知道這衣裳究竟有多臭。想起剛剛自己那麽抱著謝玴，謝玴也沒有推開她，也真是難為謝玴了。

徐妙言換好衣裳出來，便看到謝玴正好從一角暗格內拿出那塊玉髓來，放入了一只相同大小的錦盒內，又用一塊布包好。

看樣子謝玴早就將這玉髓放置在這裏了。只是看了這麽幾次，她開始好奇這塊玉髓對謝玴的作用來。

謝玴看到她出來，邊包東西邊說道：“該說正事，你怎麽會在這裏？我不是讓人去救你了嗎？”

“救我？什麽意思？”徐妙言疑惑不解。

“你昨夜不是被程覆帶走了？”謝玴道，“探子得知以後，我便派人去程覆處救你，只是，我的人剛回來告訴我，說你逃了，沒有找到你。”

徐妙言恍然大悟：“莫非，今早那些放箭的人，是大人派去的？”

“不然，你以為誰會那麽快找到程覆的巢穴？”

徐妙言這才大悟：“我當時還以為是張太後派來殺我的，所以就逃了。”

謝玴瞥了她一眼：“倒是你會做的事。既然回了城，怎麽不回都護府？”

“眼下這個時候，我怎能貿然回都護府？”

“既然如此，為何又要回來？既然張太後的人在追殺你，你就該知道，回城就是自投羅網。”

徐妙言想了想，還是決定給謝玴坦白：“其實是程覆的手下告訴我，讓我回城到十方客棧。”徐妙言停頓片刻，繼續說道，“他說，程覆會來找我。”

謝玴將包好的東西放在一邊，擡頭審視著徐妙言，沈默不言。

徐妙言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，她從謝玴的表情裏就明白了，她這樣跟他說，他一定就明白了她跟程覆之間的聯系了。

謝玴只看著她沈默了片刻，沒有說別的，只問她：“餓了沒？”

“啊？”原本徐妙言是等著謝玴質問她的，然而謝玴壓根就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，這讓她不解萬分。

“啊什麽啊？”謝玴從裏面繞出來，走到她面前，“若是不餓，我就自己出去吃了。”

“哎等等——”徐妙言拉住謝玴，“大人，你就不問我點什麽嗎？”

“你想讓我問你什麽？”

“就是，就是……”徐妙言覺得，謝玴應該明白，不用等她明著提示吧？

然而謝玴的表情並沒有什麽波瀾，他極其平靜的問了句：“就是什麽？”

“就是……大人難道不好奇，程覆為什麽要救我嗎？”

“我應當好奇嗎？”謝玴像是真的一點都不好奇，他的反問，倒讓徐妙言覺得自己像是多此一舉。

徐妙言登時語塞。

“行了，有什麽事情，等先吃飽了再說。”謝玴叮囑，“等會兒跟我出去，把帷帽給我戴好了，緊跟著我，不要逃跑。”

“大人此話何意？我怎會逃跑？”

“我怕你若是在街上遇見故人，這腿就不聽使喚了。”

這話讓徐妙言雲裏霧裏，一時不知何意。

看著謝玴的表情，她不得不猜測，謝玴是不是知道她和程覆的關系。

以謝玴的本事，想知道這些事並不難吧？只是謝玴好像並沒有想跟她探究到底的意思，也不問她，她一時也不好揣測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。

她倒是想跟謝玴坦白，事到如今她好像也只能相信謝玴了。只是要坦白的話，勢必要牽扯許多事情出來，那她接近他的目的也得和盤托出，謝玴待她也算不薄，這樣一來，她就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。

既然謝玴並沒有追問她的意思，她也幹脆就暫時先裝著糊塗，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。

至於程覆那邊，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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